行不同 氣相通

——回憶著名歌唱家李光羲

□ 張守濤

我這個人比較閉塞，除書畫界之外，在音樂界只少有幾個要好的朋友，來往交流較多的有林金元，另一個就是李光羲。他們兩個都是天津人，又都是中央歌劇院著名男高音歌唱家。林金元是中國第一個在維也納金色大廳演唱的男高音歌唱家，只可惜，英年早逝，50多歲就去世了。林金元少年得志，一般歌唱家很難入他眼。起初，林金元并不知道我和李光羲的關(guān)系，卻對李光羲的德藝贊不絕口，說他人品好，才藝高，是中國最棒的男高音。李光羲是我國老一輩男高音歌唱家，留下了很多膾炙人口的歌曲，至今讓人難忘，尤其是《祝酒歌》《北京頌歌》都成了時代的印記，《祝酒歌》還獲得了首屆中國金唱片獎。

記得我上學的時候，班里有一個熱愛歌唱的同學時常唱歌劇《茶花女》《貨郎與小姐》里的歌曲，很好聽，他說就是模仿的李光羲。我們一同在北京少年廣播合唱團參加活動，排練的是那個時代最時髦的歌曲《聽媽媽講那過去的故事》和《讓我們蕩起雙槳》。休息時，老師還特意讓這個同學唱《茶花女》中的飲酒歌，緩解一下我們排練、錄音時的緊張情緒。這些就是我少年時代對李光羲的了解。

真正認識李光羲是在幾十年后的一個春節(jié)，我們一起在廣東東莞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元宵節(jié)。記得在一次從厚街到東莞的路上，同車的幾個人說起了流行歌曲，我很鮮明地表示，不喜歡一些男不男、女不女的娘娘腔，男人要有陽剛之氣，要不就是梅蘭芳那樣的青衣花旦，也可以是孟小冬那樣的坤老生，而像太監(jiān)一樣的娘娘腔是不可取的。同車的幾個人都表示贊同，只有李光羲提出了不同意見。他說，很多流行歌曲都是健康的，有的年輕演員在腔調(diào)上雖然不被人們普遍接受，也要允許人家存在；這正和張先生你在寫那個“龢”（和）字時的解字一樣，只有不同的音調(diào)才能組成最美妙的歌曲。李先生用我自己的話反駁了我的看法，雖然當時我并不以為然，但是從心里還是很欽佩他的反應力和邏輯性，所以只說了句“就怕這種現(xiàn)象對社會風氣會造成不利影響”。聽我這樣說，他也沒有再說什么，一次既不愉快也沒傷和氣的談話就這樣結(jié)束了?？梢舱沁@次談話，使我們相互認識了，了解了，逐漸成了朋友。

在以后的交往中，我倆都是談一些各自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和探索中的體會，我夫人和大嫂（李光曦的夫人）則多是說一些生活瑣事。有一次我們談到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和教學時，我說，現(xiàn)在強調(diào)技術(shù)性的東西太多了，很多書畫作品都是做出來而不是寫出來的，忽視了最珍貴的純粹情感。他深表贊同：唱歌也是這樣，一個歌唱家如果沒有好的聲音是不行的，但是聲音只能愉悅?cè)说穆犛X，情感才是真正能夠感動人的，也只有情感才能走進人的內(nèi)心世界。談到原生態(tài)的音樂，我們都認為原生態(tài)歌曲感情真切，是很感人的，應該很好地深入研究和發(fā)掘。我說，無論是音樂、美術(shù)、舞蹈，都是人類最純粹的情感流露，行不同，氣相通。我們作畫只有做到這樣，才能心到意到，意到筆到，天馬行空獨來獨往。聽我說到這里，他不禁興奮地一拍大腿，站起來一字一頓地重復著我的話：“行不同，氣相通，說得真好。”他搞音樂，我搞中國書畫，我們就是在這種探討中相互吸取營養(yǎng)，滋養(yǎng)著我們的藝術(shù)。提到現(xiàn)在流行的采風活動，他說，現(xiàn)在的采風都是游山玩水多，體驗生活少。還說你們搞美術(shù)的好一些，說什么也得畫點速寫和寫生啊。我告訴他，現(xiàn)在很多人也用相機代替速寫了，其實沒有速寫就等于丟掉了一閃即失的靈感，而照相只是途于留形而已。聽了我的話，他無奈地搖搖頭。我們的交談雖然大多是我說畫，他說歌，但是總能找到音樂和繪畫的共同點，總會有很多啟發(fā)和收獲。

大嫂和我夫人總是有說不完的話，談到他們的家庭生活時也總是既真切又有趣。給我印象最深的，是講到他們家去廁所的故事，那是從節(jié)約用水說起的。大嫂和我夫人說：“我們家上廁所都排隊，他去完不沖，我去過再沖，這樣算下來也節(jié)約不少水呢，響應國家號召節(jié)約用水?！崩罟怍嗽谝慌月牭搅?，很認真地說了一句：“也省錢嘛，窮?。　币痪湓?，把大家都逗笑了。我夫人又說：“你看老李的身體多好??！守濤每天在案子上不是寫就是畫，他小老李10多歲，身體可比他差遠了?！贝笊└嬖V我們，他們倆現(xiàn)在一直堅持游泳，李光羲每天還用啞鈴做臂力鍛煉。后來，我夫人為了陪孫女兒游泳，60多歲又做了腰椎的大手術(shù)，還學會了游泳。她說：“向李光羲學習?！蹦贻p時她去了很多次游泳場，可是怎么也學不會，這次年歲大了還一下子就學會了，當然這和她對小孫女兒的牽掛有關(guān)，但也離不開李光羲夫婦的影響。

現(xiàn)在李光羲雖然永遠離開了我們，但是他的為人、學識和歌聲卻永駐在我們的心中。

《中國質(zhì)量報》